NOV.25 「无雪日」
下雪了。
但是好像我识字以来,多是下雪的日子。
润物无声,夹带着万般污浊和清澈,雪是多么美妙的造物,又被人们多么美妙地巧用于饰掩。
我从小就记得,大人们各自有一间间的房屋,可以在漫天漫地的雪里辟开一方安心之所。壁炉里干柴烧得旺盛,男人们和女人们在欢乐地跳舞,不用考虑面包、咖啡和明天;小孩们则是和谐地玩人偶或者拼图,小狗乖巧地蹲在一旁。
流浪的歌手通常会在门外铺一块方毯,拿着劣质的话筒和音响,运气好的话可以凭藉动听的嗓音换取一杯热牛奶;折纸的匠人至少有三分之一不会来这里。
属于自己的房间是我侥幸得来的,小人得志的我绞尽脑汁把里面堆满了杂物。甚至我自己都不清楚这种行为是否有意,总之最后看不见被掩住的自己了。
我朝外坐在窗台一侧,感到冰冷的雪落在脸上。鞋尖哭得稀里哗啦,它的泪水跟着惨白色的血亲凿进溃烂的土壤里。
雪笑了。
今天来的不是歌手,是胳肢窝下夹满了羊皮卷的吉卜赛人,跳舞的人们一拥而上,除了还在吮着棒棒糖的垂髫和如同死了一般躺着的老苍。我跟着人群,忽地茫然不知其所之,我停下,感觉身后有千军在推行。我又迈开步伐。
又跑了一会儿,竟开始想念暖气和饼干,于是逆着川流,我还是回到了不完全属于我的,我的蜗居。
人类似乎总要终其一生追求至理,但不得不承认,我们往往爱粉饰大于爱本真。
我拿着扫帚,拼了命地去挥舞。我看见那里又落了雪。我以为我是挣了镣铐的梦外人。
现在我自知是病了,大抵还病得严重。猜想一下我当时的想法,大概是:管不了别家的屋下,还扫不干净我的脚底吗?
或许是诗行织成的火太炙热,我感到我的双脚陷入了一片汪洋,雪化得寂静。我像一只煎锅里的蟾蜍。
我转而惊慌地向窗外爬去,抬眼时第一次看见被忌讳的冰山和荒芜的雪原,眼睛一瞬间如同被盐水浸了三炷香。匆忙闭上转身,我开始大口地喘气。我以为经历这种糟糕的体验不如去冰窟里呆三天。
这时却才听见,窗外早已开始了一场轰然无声的雪崩。
“哪来的雪啊?”
一个人影拉上被干燥的太阳烤得温热的窗帘,声音像是几千个麦克风在同时响。
轻松就可以看见,窗面上的反光里,我的发丝分成了黑白两半。
“疯得不轻。”
从那人眼珠里细看,我却是满头白雪。
“多好的天气。”
一切的一切崩解后。
雪原的那边是墙。
(*也许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我自设要设定为情绪外显化